一月初回台探亲,参加了学生办的同学会。有学生提及,「每次去雷老师家,老师都会问我们,吃过饭了吗?也不管我们吃过没,就端出吃的。在老师家都吃饱了,还怎么带老师出门吃饭?真好笑」。
学生的对话,把老雷的思绪丢回了初中年代。那时候同学来家,俺家老爷子也是先问「吃过了吗?」,而后端出包子,或是馒头夹荷包蛋。我几次都说,「我们马上就要出门,没时间了,不要这样」。可是来访同学却是不争气的啃着馒头夹荷包蛋,不肯走。犹记,有一回家里晚餐正吃酱麻油干拌面配葱末大蒜,突然有客来访,老爷子放下碗筷,立马给客人下碗加了芝麻酱的干拌面。老雷俺看着那碗麻酱面,口水直流。
不知不觉,老雷也养成了只要有客来家,必然询问「吃过了没有?」,而后端出糕饼等简单吃食待客。在我五十多岁那年,正巧有客来家拜访老爷子,老爷子依旧询问来客吃过没?而后不由分说要我去厨房弄吃的端出来。我等客去,问老爷子此间是否有啥典故?
老爷子叹口气说,「过去逃难来到台湾,大家都不容易。常有人是饿着肚子来借钱,我们没有余钱借人,至少要做到让人吃饱」。短短一段话,道尽当时的时代背景。老雷学了老爷子的皮毛,五十来岁才懂其间真意。老爷子丧礼时,听吊客间耳语提起,直到俺家老爷子过世前,依然殷殷对探访来客询问「吃过饭了吗?」,而后吩咐家人到厨房端出吃食。
说起饿肚子,老雷有过这种经验。当时在日本念书,有同学D君上午开口找老雷借钱,说是中午要请他朋友吃饭,有多少借多少,明天准还。老雷当时口袋只有一张一万日币整钞,被一把拿了过去。当天老雷就没钱吃午饭,晚上老雷扛着年轻回宿舍吃泡面,没事。次日,D君没还钱,老雷没钱吃午饭,晚上回去吃泡面。第三天,D君仍然没还钱,老雷早上赶车来不及吃,中午再没吃,晚上放学在车站当场饿得头晕腿软蹲坐月台,同学L君见状,问及详情,车到横滨掏钱带我在车站吃盘咖哩饭解饥,血糖有了恢复。
第四天一早,L君告诉D君我在车站饿昏之事,D君回曰「没钱?怎么不早说!」,老雷从此不仅学会先求自保,而且学会了说「不」。我要说的是,当我穷的没钱吃饭时,还真难以启齿向人开口借钱。相对的,愈是不缺钱愈是能理直气壮的开口借钱,看看有钱人开名车进银行贷款,就懂了。当台湾释出农地时,很多一辈子没种过地的有钱人,得意洋洋透过关系申请农民身份,买农地盖豪华农舍。相对的,在大庭广众问那些真正种一辈子地的农民职业别时,农民反而腼腆羞于启齿。
疫情当前,政府祭出网络申请纾困措施,可是纾困是以平时的报税做基调。平时找会计师精算又精算,看看能不能再少缴一点税的有钱人,此时仍然不放弃多领点纾困金的机会,频频请教会计师。平时打零工请不起会计师,连计算机手机都没有的,现在该怎么办?对此老雷没什么好想法,只是今天在家吃酱麻油干拌面配大蒜,想起俺家老爷子的口头禅,「吃过饭了吗?」。